译文
这水仙花,就是潇湘妃子无疑。我初见时,她在江边伫立,默默无语,清泪滴滴。她那淡淡的春意,似有缕缕的哀思。她争个儿在东风里摇曳,满腔春情向谁寄?她步履轻盈地走来,带着萧瑟冷寂的秋意。只要是她经过的地方,便有袅袅清香飘起。曾记得汉宫里,那金铜仙人捧着承露盘,亭亭玉立在明月底。
琵琶吟怨更多情,它能道尽水仙的幽怨无极。诗人枉自赞美芳香幽雅的兰芷,却不把高洁的水仙提及。有谁叹赏她的国香风味?谁谁理解她的渺远幽思?我将与她相伴相依,共同度过严寒的冬日。明净的小窗里,我为她燃起沉香熏素衣。每当幽梦醒来,见她一身清露涓涓滴,娉娉婷婷在灯影里。
注释
绣鸾凤花犯:词牌名,周邦彦自度曲。“犯”:意为“犯调”,是将不同的空调声律合成一曲,使音乐更为丰富。
楚江,楚地之江河,此处应指湘江。
湄:河岸,水与草交接的地方。
湘娥:湘水女神湘妃,舜二妃娥皇、女英 。相传二妃没于湘水 ,遂为湘水之神。此处喻水仙花。
乍见:忽然看见;猛一见。
芳思:美好的情思。
凌波:本指起伏的波浪,多形容女子走路时步履轻盈,借指其人。语出曹植《洛神赋》:“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谩:徒,空。
汉宫仙掌:汉武帝刘彻曾在建章宫前造神明台,上铸铜柱、铜仙人,手托承露盘以储甘露。
亭亭:直立的样子;独立的样子。
冰弦 :指筝 。《长生殿·舞盘》;“冰弦玉柱声嘹亮,鸾笙众管音飘荡 。”此处喻水仙。
骚人:指屈原,其有《离骚》赞兰芷芬芳。后亦泛指诗人,文人。
芷(zhǐ):草本植物,开白花,有香气。
国香:指极香的花,一般指兰、梅等。亦用于赞扬人的品德。此指水仙。
岁寒:指岁寒三友,指松、竹、梅三种植物。因这三种植物在寒冬时节仍可保持顽强的生命力而得名,是中国传统文化中高尚人格的象征,也借以比喻忠贞的友谊。
沉烟:指点燃的沉香。
翠袂(mèi):喻水仙叶。
幽梦:隐约的梦境。
涓涓:细水缓流的样子。
参考资料:
这首词写得宛转轻灵,工于寄托,于淡淡的语气中寄寓词人曲折蕴藉的情感,仍然具有自己新颖的角度和鲜明的个性。
上片写水仙。开端三句:“楚江泥,湘娥乍见,无言洒清泪。”词人把水仙观照为湘娥,用风神清洁、凝眸含泪的湘水之掩辣趁动人的情状笼罩全仙徒然伫立着,无人爱怜,美好情思无所寄托,而一个“空”字则把词人失意、怅惘、落寞的情绪流礴尽了,抒发出人品高洁而难有知音的慨叹,于咏物中写出了词人的心、情。“凌波路冷秋无际,香云随步起”是由春入秋,秋是虚写,是词人的心理感受,散发出无边萦瑟轻冷的寒意。“香云随步起”描写水仙之娜香缭绕上升,仪态袅娜。此词写到这里,于淡淡的动人哀思的春意中给人增添了一份冷寂的秋感。读者可体会得到这是词人心境凄黯的写照。上片结句“漫记得、汉宫仙掌,亭亭明月底”,当是由眼前景物水仙联想到汉宫前捧承露盘的金铜仙人在明月下的亭亭玉影。词人所感,与所谓“感时花溅泪”者同一苦衷。“漫”与上文的“空”字照应,宛转地抒发了词人对宋室的眷念但却无所作为的怅惘之怀。
下片写人惜水仙,进一步写情思。“冰弦写怨更多情,骚人恨,枉赋芳兰幽芷”,“怨”字道出了全词主题。这几句词人命意用辞很有独到之处:以有声的冰弦比无声的水仙,把视觉感受错置为听觉感受,于视觉之外再获得听觉上的美感。下二句“春思远,谁叹赏、国香风味”,传统诗词中常以兰为国香,这里词人则以水仙为国香,认为它春思悠远,韵味深长,感慨此国香风味不为世人欣赏、怜爱,这与黄庭坚《次韵中玉水仙花》中的“可惜国香天不管,随缘流落小民家”有异曲同工之妙。至此,词笔一转,着重写到自身,“相将共、岁寒伴侣”写水仙与人相亲相伴,共作岁寒之友。因水仙冬生,“岁寒”二字正切其性。在词人看来,水仙丝毫不逊色于松、竹、梅岁寒三友。“小窗净、沉烟熏翠袂”,写在惜花者所居处,水仙摆放在明净的小窗前,沉水香的缕缕轻烟缭绕着水仙抽出的绿叶。描写得极其淡雅而意境清幽。结语“幽梦觉,涓涓清露,一枝灯影里”,写惜花者一觉幽梦醒来时,灯影中目光迅速地被一枝身上带着涓涓清露的水仙吸引住,语气极淡,然清逸之韵使人回味无穷。
这首词借湘妃、洛神来写水仙的芳魂玉魄,极力突出水仙飘逸高洁的品性。综观全词,咏物凝神观照、摆脱凡思,抒情宛转轻灵、淡雅清幽,引事用典十分贴切,又注意到处处照应。作者的才情与功力由此篇可见一斑。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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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密 (1232-1298),字公谨,号草窗,又号四水潜夫、弁阳老人、华不注山人,南宋词人、文学家。祖籍济南,流寓吴兴(今浙江湖州)。宋德右间为义乌县(今年内属浙江)令。入元隐居不仕。自号四水潜夫。他的诗文都有成就,又能诗画音律,尤好藏弃校书,一生著述较丰。著有《齐东野语》、《武林旧事》、《癸辛杂识》、《志雅堂要杂钞》等杂著数十种。其词远祖清真,近法姜夔,风格清雅秀润,与吴文英并称“二窗”,词集名《频洲渔笛谱》、《草窗词》。
经,常道也,其在于天谓之命,其赋于人谓之性,其主于身谓之心。心也,性也,命也,一也。通人物,达四海,塞天地,亘古今,无有乎弗具,无有乎弗同,无有乎或变者也,是常道也。其应乎感也,则为恻隐,为羞恶,为辞让,为是非;其见于事也,则为父子之亲,为君臣之义,为夫妇之别,为长幼之序,为朋友之信。是恻隐也,羞恶也,辞让也,是非也,是亲也,义也,序也,别也,信也,一也;皆所谓心也,性也,命也。通人物,达四海,塞天地,亘古今,无有乎弗具,无有乎弗同,无有乎或变者也,是常道也。是常道也,以言其阴阳消息之行焉,则谓之《易》;以言其纪纲政事之施焉,则谓之《书》;以言其歌咏性情之发焉,则谓之《诗》;以言其条理节文之著焉,则谓之《礼》;以言其欣喜和平之生焉,则谓之《乐》;以言其诚伪邪正之辩焉,则谓之《春秋》。是阴阳消息之行也以至于诚伪邪正之辩也,一也;皆所谓心也,性也,命也。通人物,达四海,塞天地,亘古今,无有乎弗具,无有乎弗同,无有乎或变者也,夫是之谓六经。六经者非他,吾心之常道也。故《易》也者,志吾心之阴阳消息者也;《书》也者,志吾心之纪纲政事者也;《诗》也者,志吾心之歌咏性情者也;《礼》也者,志吾心之条理节文者也;《乐》也者,志吾心之欣喜和平者也;《春秋》也者,志吾心之诚伪邪正者也。君子之于六经也,求之吾心之阴阳消息而时行焉,所以尊《易》也;求之吾心之纪纲政事而时施焉,所以尊《书》也;求之吾心之歌咏性情而时发焉,所以尊《诗》也;求之吾心之条理节文而时著焉。所以尊《礼》也;求之吾心之欣喜和平而时生焉,所以尊《乐》也;求之吾心之诚伪邪正而时辩焉,所以尊《春秋》也。
盖昔者圣人之扶人极、忧后世而述六经也,犹之富家者之父祖,虑其产业库藏之积,其子孙者或至于遗忘散失,卒困穷而无以自全也,而记籍其家之所有以贻之,使之世守其产业库藏之积而享用焉,以免于困穷之患。故六经者,吾心之记籍也;而六经之实,则具于吾心,犹之产业库藏之实积,种种色色,具存于其家;其记籍者,特名状数目而已。而世之学者,不知求六经之实于吾心,而徒考索于影响之间,牵制于文义之末,硁硁然以为是六经矣;是犹富家之子孙,不务守视享用其产业库藏之实积,日遗忘散失,至于窭人丐夫,而犹嚣嚣然指其记籍。曰:“斯吾产业库藏之积也!”何以异于是?
呜呼!六经之学,其不明于世,非一朝一夕之故矣。尚功利,崇邪说,是谓乱经;习训诂,传记诵,没溺于浅闻小见,以涂天下之耳目,是谓侮经;侈淫辞,竞诡辩,饰奸心盗行,逐世垄断,而犹自以为通经,是谓贼经。若是者,是并其所谓记籍者而割裂弃毁之矣,宁复知所以为尊经也乎?
越城旧有稽山书院,在卧龙西岗,荒废久矣。郡守渭南南君大吉,既敷政于民,则慨然悼末学之支离,将进之以圣贤之道,于是使山阴令吴君瀛拓书院而一新之;又为尊经之阁于其后,曰:经正则庶民兴,庶民兴斯无邪慝矣。阁成,请予一言,以谂多士。予既不获辞,则为记之若是。呜呼!世之学者,得吾说而求诸其心焉,其亦庶乎知所以为尊经也矣。
是岁十月之望,步自雪堂,将归于临皋。二客从予过黄泥之坂。霜露既降,木叶尽脱, 人影在地,仰见明月,顾而乐之,行歌相答。已而叹曰:“有客无酒,有酒无肴,月白风 清,如此良夜何!”客曰:“今者薄暮,举网得鱼,巨口细鳞,状如松江之鲈。顾安所得酒 乎?”归而谋诸妇。妇曰:“我有斗酒,藏之久矣,以待子不时之需。”于是携酒与鱼,复 游于赤壁之下。江流有声,断岸千尺;山高月小,水落石出。曾日月之几何,而江山不可复 识矣。予乃摄衣而上,履巉岩,披蒙茸,踞虎豹,登虬龙,攀栖鹘之危巢,俯冯夷之幽 宫。盖二客不能从焉。划然长啸,草木震动,山鸣谷应,风起水涌。予亦悄然而悲,肃然而 恐,凛乎其不可留也。反而登舟,放乎中流,听其所止而休焉。时夜将半,四顾寂寥。适有 孤鹤,横江东来。翅如车轮,玄裳缟衣,戛然长鸣,掠予舟而西也。
须臾客去,予亦就睡。梦一道士,羽衣蹁跹,过临皋之下,揖予而言曰:“赤壁之游乐 乎?”问其姓名,俯而不答。“呜呼!噫嘻!我知之矣。畴昔之夜,飞鸣而过我者,非子也 邪?”道士顾笑,予亦惊寤。开户视之,不见其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