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宫飞阁冬残月,斜阳罢酒骊驹发。梅花腊尽海云边,恰停万里江门船。
经岁风波怨离索,胶漆看颜豁飘泊。人言命驾似嵇吕,天遣扁舟同李郭。
杂坐篷窗夜始半,疏镫细语心零乱。番舶鸡人筹屡更,银河敛色长天旦。
是日星前锦席张,春风火树翻球场。清歌玉瑟杂羌拍,军城鼓罢仍笙簧。
官斋玉浮图书府,笑披台牒多如雨。昼永名香伴鸲鹆,帘开琼雪调鹦鹉。
广南珠璧愁凋枯,西园刻印金模糊。酒垆□□□狼藉,高楼大市欢鍪弧。
一饭生民泪如霰,至尊旰食明光殿。薄海弄兵皆赤子,荒疆几日犹酣战。
季主行藏卜贾生,一归身已私柴荆。轻帆落日五湖客,醉眠何处长安城。
长安城夹风云高,朱门轩盖如牛毛。南箕北斗漫指日,九天铩翮纷鸾刀。
同时丹笔含元仗,重瞳造膝亲嗟赏。修蛾申詈起须臾,玉阶芳草生尘网。
孟博登车空贾祸,黄门录牒悬钩党。天关詄荡敞白日,主圣心能容倔强。
江海一麾交戟下,颐指难承甘蹈藉。诸生幡正举阳城,狂奴态尚轻侯霸。
逡巡浃月君留邸,摇落穷冬吾报罢。一斥犹存去国名,群贤未谓工弹射。
亡何骢马蹶霜蹄,我曹失路偏连鸡。野沙急滚阴风入,高城呵殿惊云泥。
茅檐炙冰晨不暖,冻禽未叫肩相齐。九重霆怒岂及夕,至今心骨寒诃诋。
春水扬舲别津树,觚棱回首飘烟雾。市虎谗才雪拾糜,同文簿又沾厨顾。
青眼全经枫陛晓,黄扉已返榆关戍。江天徙倚鹤归来,携手云山非晓暮。
即今海角挽君衣,铜柱功名志未违。壮夫抽身计亦得,不尔强食还翻飞。
龚鼎孳生于1615年,殆于1673年。字孝升,因出生时庭院中紫芝正开,故号芝麓,谥端毅。安徽合肥人。与吴伟业、钱谦益并称为“江左三大家”。崇祯七年(1634年)进士,龚鼎孳在兵科任职,前后弹劾周延儒、陈演、王应熊、陈新甲、吕大器等权臣。明代谏官多好发议论,擅于弹劾别人。龚鼎孳在明亡后,可以用“闯来则降闯,满来则降满”形容。气节沦丧,至于极点。风流放荡,不拘男女。在父亲去世奔丧之时尤放浪形骸,夜夜狂欢。死后百年,被满清划为贰臣之列。著有《定山堂文集》、《定山堂诗集》和《诗余》,后人另辑有《龚端毅公奏疏》、《龚端毅公手札》、《龚端毅公集》等。
维年月日,潮州刺史韩愈使军事衙推秦济,以羊一、猪一,投恶溪之潭水,以与鳄鱼食,而告之曰:
昔先王既有天下,列山泽,罔绳擉刃,以除虫蛇恶物为民害者,驱而出之四海之外。及后王德薄,不能远有,则江汉之间,尚皆弃之以与蛮、夷、楚、越;况潮岭海之间,去京师万里哉!鳄鱼之涵淹卵育于此,亦固其所。今天子嗣唐位,神圣慈武,四海之外,六合之内,皆抚而有之;况禹迹所揜,扬州之近地,刺史、县令之所治,出贡赋以供天地宗庙百神之祀之壤者哉?鳄鱼其不可与刺史杂处此土也。
刺史受天子命,守此土,治此民,而鳄鱼睅然不安溪潭,据处食民畜、熊、豕、鹿、獐,以肥其身,以种其子孙;与刺史亢拒,争为长雄;刺史虽驽弱,亦安肯为鳄鱼低首下心,伈伈睍睍,为民吏羞,以偷活于此邪!且承天子命以来为吏,固其势不得不与鳄鱼辨。
鳄鱼有知,其听刺史言:潮之州,大海在其南,鲸、鹏之大,虾、蟹之细,无不归容,以生以食,鳄鱼朝发而夕至也。今与鳄鱼约:尽三日,其率丑类南徙于海,以避天子之命吏;三日不能,至五日;五日不能,至七日;七日不能,是终不肯徙也。是不有刺史、听从其言也;不然,则是鳄鱼冥顽不灵,刺史虽有言,不闻不知也。夫傲天子之命吏,不听其言,不徙以避之,与冥顽不灵而为民物害者,皆可杀。刺史则选材技吏民,操强弓毒矢,以与鳄鱼从事,必尽杀乃止。其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