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阳石鼓传周宣,神武尚纪中兴年。抠衣曾肃文庙拜,访古更读昌黎篇。
车攻马同事已往,俯仰遗迹心茫然。大小二雅不收载,纵横数石遗刻镌。
忆昔宣王按剑起,整顿周纲恢八埏。南伐淮徐西猃狁,出车命将声喧阗。
天子明堂登玉帛,诸侯冠佩趋游畋。于时岐阳纵大猎,前驱六马势腾骞。
戈甲照耀军容盛,从臣一一皆材贤。不独清风能作颂,亦有羽猎如甘泉。
武功万代宜宣示,伐石作鼓夷层巅。龙画撑持结构古,螺书诘曲镵戈鋋。
日炙霜侵不知岁,鸾漂凤泊沉荒烟。祇疑鬼物为呵护,封埋古刻苍苔鲜。
文义颇类小雅作,字体翻从史籀迁。六百七十有二字,纷挐螭虎握玑璿。
年深缺划固不免,奥义高文止半全。章樵考正力颇苦,薛郑音训心仍虔。
曩时韩公称好古,低徊石侧涕沦涟。摩挲铜狄叹岁月,剜苔剔藓细品诠。
发为歌词极赏识,今文古文相并悬。陋儒褊迫不解事,虚令世代差讹传。
隋珠几同鱼目混,和璧翻成燕石捐。五帝存亡皇有无,峄山梁父几封禅。
神禹丰碑閟岣嵝,轩黄宝鼎沦伊瀍。犹幸此鼓在人世,晨星累累映奎躔。
岐山较猎或代有,左氏编年岂误沿。吁嗟此石何从得,自岐徙洛复入燕。
置之辟雍戟门里,衣冠讲解得究研。予生际此不恨晚,至宝及睹周秦前。
方今宇内幸无事,嘘吸皇风万里旋。诸生盛讲中兴事,朝士争歌雅颂编。
镌功勒成告下土,愿比成周致太平。
广东高明人,字用儒,号海目。区益子。善为文,下笔千言立就。万历十七年进士。初选庶吉士,累迁赞善、中允。掌制诰。居翰院十五年,与赵志皋、张位、沈一贯等有旧。赵等先后当国,大相皆引避不轻谒。后调南太仆寺丞,以疾归,卒。工诗词,皆严于格律,为明代岭南大家。有《太史集》、《图南集》、《濠上集》。
赵太后新用事,秦急攻之。赵氏求救于齐,齐曰:“必以长安君为质,兵乃出。”太后不肯,大臣强谏。太后明谓左右:“有复言令长安君为质者,老妇必唾其面。”
左师触龙言愿见太后。太后盛气而揖之。入而徐趋,至而自谢,曰:“老臣病足,曾不能疾走,不得见久矣。窃自恕,而恐太后玉体之有所郄也,故愿望见太后。”太后曰:“老妇恃辇而行。”曰:“日食饮得无衰乎?”曰:“恃粥耳。”曰:“老臣今者殊不欲食,乃自强步,日三四里,少益耆食,和于身。”太后曰:“老妇不能。”太后之色少解。
左师公曰:“老臣贱息舒祺,最少,不肖;而臣衰,窃爱怜之。愿令得补黑衣之数,以卫王宫。没死以闻。”太后曰:“敬诺。年几何矣?”对曰:“十五岁矣。虽少,愿及未填沟壑而托之。”太后曰:“丈夫亦爱怜其少子乎?”对曰:“甚于妇人。”太后笑曰:“妇人异甚。”对曰:“老臣窃以为媪之爱燕后贤于长安君。”曰:“君过矣!不若长安君之甚。”左师公曰:“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媪之送燕后也,持其踵,为之泣,念悲其远也,亦哀之矣。已行,非弗思也,祭祀必祝之,祝曰:‘必勿使反。’岂非计久长,有子孙相继为王也哉?”太后曰:“然。”
左师公曰:“今三世以前,至于赵之为赵,赵王之子孙侯者,其继有在者乎?”曰:“无有。”曰:“微独赵,诸侯有在者乎?”曰:“老妇不闻也。”“此其近者祸及身,远者及其子孙。岂人主之子孙则必不善哉?位尊而无功,奉厚而无劳,而挟重器多也。今媪尊长安君之位,而封之以膏腴之地,多予之重器,而不及今令有功于国,—旦山陵崩,长安君何以自托于赵?老臣以媪为长安君计短也,故以为其爱不若燕后。”太后曰:“诺,恣君之所使之。”
于是为长安君约车百乘,质于齐,齐兵乃出。
子义闻之曰:“人主之子也、骨肉之亲也,犹不能恃无功之尊、无劳之奉,已守金玉之重也,而况人臣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