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鸡逐狗,日月负负。客行在船,读书饮酒。读书数行,饮酒一觞。
仰视天汉,秋云苍苍。俯听流水,秋风汤汤。念我故人,迢迢曷止?
怀我室家,蹙蹙靡已。
蹙蹙靡已,是用作歌。精采云悴,遑恤乎他。世不杀我,亦计之左。
温饱痗心,忝此重荷。空山白云,中有美人。不芟荆棘,自高其门。
挈提千载,而湎于文。
不惠不夷,众訾而疑。举世皆坦,吾心独巇。吾心何巇,惟戾于时。
阮籍一鸾,嵇康一鹤。虽有梧桐,不罨高阁。
壮哉陈平,肉宰天下。藐然侏儒,不能骑马。马行千里,人行百里。
食不藉耕,笑者蜂起。陌路之交,曷相兄弟?
玉山阿瑛,已无一椽。五茸如阜,牛来竞眠。元运有复,未敢咎天。
万汇之陈,更生代死。蜉蝣一身,遑论妻子。周孔日遥,莫或余俟。
皇舆太平,身贱亦贵。熟读明堂,以当飏对。诸君正强,当思有为。
为不在大,亦不陨卑。毋学羁人,为人之羁。为人之羁,谁谅我非?
春行而南,秋行而北。何以鷾鸸,有此健翼。士有陶潜,在吾目中。
尾不见首,神天之龙。龙而蠖屈,未竟忘物。帽席衣萝,亦簪亦绂。
大年熟玉,小年熟稻。积金万箱,不值一草。吾心尚孩,吾眼已老。
海云照庐,但思归早。有舌吾兵,有研吾耕。舍此二者,何以为生?
孰测吾来,孰阻吾去?但有赏心,秘为隆遇。击汰千里,不出地中。
凉能爽骨,宁非好风。好风吾从,好雨随下。形迹虽暌,气可凭藉。
松柏内贞,天不能谢。
姚燮(1805—1864)晚清文学家、画家。字梅伯,号复庄,又号大梅山民、上湖生、某伯、大某山民、复翁、复道人、野桥、东海生等,浙江镇海(今宁波北仑)人。道光举人,以著作教授终身。治学广涉经史、地理、释道、戏曲、小说。工诗画,尤善人物、梅花。著有《今乐考证》、《大梅山馆集》、《疏影楼词》。
数千里外,得长者时赐一书,以慰长想,即亦甚幸矣;何至更辱馈遗,则不才益 将何以报焉?书中情意甚殷,即长者之不忘老父,知老父之念长者深也。
至以「上下 相孚,才德称位」语不才,则不才有深感焉。 夫才德不称,固自知之矣;至於不孚之病,则尤不才为甚。
且今之所谓孚者,何哉?日夕策马,候权者之门。门者故不入,则甘言媚词,作妇人状,袖金以私之。即门者持刺入,而主人又不即出见;立厩中仆马之间,恶气袭衣袖,即饥寒毒热不可忍,不去也 。抵暮,则前所受赠金者,出报客曰:「相公倦,谢客矣!客请明日来!」即明日, 又不敢不来。夜披衣坐,闻鸡鸣,即起盥栉,走马抵门;门者怒曰:「为谁?」则曰 :「昨日之客来。」则又怒曰:「何客之勤也?岂有相公此时出见客乎?」客心耻之 ,强忍而与言曰:「亡奈何矣,姑容我入!」门者又得所赠金,则起而入之;又立向 所立厩中。 幸主者出,南面召见,则惊走匍匐阶下。主者曰:「进!」则再拜,故迟不起; 起则上所上寿金。主者故不受,则固请。主者故固不受,则又固请,然後命吏纳之。 则又再拜,又故迟不起;起则五六揖始出。出揖门者曰:「官人幸顾我,他日来,幸 无阻我也!」门者答揖。大喜奔出,马上遇所交识,即扬鞭语曰:「适自相公家来, 相公厚我,厚我!」且虚言状。即所交识,亦心畏相公厚之矣。相公又稍稍语人曰:「某也贤!某也贤!」闻者亦心许交赞之。
此世所谓上下相孚也,长者谓仆能之乎?前所谓权门者,自岁时伏腊,一刺之外,即经年不往也。闲道经其门,则亦掩耳 闭目,跃马疾走过之,若有所追逐者,斯则仆之褊衷,以此长不见怡於长吏,仆则愈 益不顾也。每大言曰:「人生有命,吾惟有命,吾惟守分而已。」长者闻之,得无厌 其为迂乎?
乡园多故,不能不动客子之愁。至于长者之抱才而困,则又令我怆然有感。天之与先生者甚厚,亡论长者不欲轻弃之,即天意亦不欲长者之轻弃之也,幸宁心哉!